骗子世家(79)

  “承蒙大人错爱,”汪老板咧着嘴说,“不是小人夸海口,本号虽小,可药典上的多数药品,本号还是能找得到的,只是大人提到的这一异物,恕小人孤陋寡闻,真的不知属于哪一品类,小号真的没有。”

  甄永信笑了笑,说,“谅也会是这样,就连京城的同仁堂也没有呢。我这次来,也不指望就一定能找到,只是看重贵店人手多,伙计们又个个干练,所以就拜托汪掌柜的留心察访,一旦访到,钱不是问题,临行时,次长给了我五万块大洋呢。只是有一点要提醒,取那指甲时,一定要带血剪下,以防假冒。”说着,甄永信把下榻的饭店房间和电话号码留了下来,嘱咐道,“一有消息,立刻和我联系,我这里的钱,现取现用。”

  汪掌柜心里慌得厉害,鼻尖直冒虚汗。一来是这一大笔生意,太诱人了,京城来的官员,却托付于他;更重要的是,这位大员还掌控着组办医药协会的权力,一旦当上协会的会长,便可掌控整个黑龙江的医药市场。

  汪掌柜是个精明人,趁伙计送茶时,在伙计耳边嘀咕了几句,那伙计就点头离去。过了一会儿,那伙计就捧着一只精致的樟木匣,从后堂走来,放在甄永信面前。

  “这是做什么?“甄永信故作不解,指着小木匣问,

  “兄弟的一点小意思。”汪老板咧嘴笑着,边开樟木匣,边说道,“大人自京城来,大老远的到我这儿,小号虽陋小,却不敢怠慢,这是一棵三百年以上的七品参,是小人从家父那里继承下来的,今天愿献大人足下,还望笑纳。”

  甄永信看那老山参,茎足须旺,真乃参中极品;脸上却露出不屑,关上樟木匣,笑了笑,说,“汪掌柜这是做什么?寸功未立,却受此大礼,真是岂有此理。说句不怕见笑的话,汪掌柜,甄某家中,这玩艺,几年都吃不了的。本人福浅,一吃这玩艺,就流鼻血,无奈,只能留给拙荆做参汤吃,我是一口不能动的。汪掌柜若诚心成全小弟,还是在指甲的事上多用些心,让我在次长面前买足了面子,日后做事也方便。到时候,兄弟定会重谢汪掌柜。”说罢,起身告辞。

  送走了甄永信,汪掌柜把几个得力的伙计召集到客厅。觉得这事蹊跷,大家一块合计起来。有伙计说,“这人会不会是骗子呀?指甲也能治病?真是没听说过,蒙人呢。”

  汪掌柜翻转了几下眼珠子,说,“不像骗子,你看他那作派,再听他说话,斯斯文文的,有板有眼,哪像骗子?我这些天看报,见报纸上也在讨论各地建立医药协会的事,说现今医药市场太混乱,需要建立一个权威机构来管理。再者说,我给他的那棵老山参,可是地道的极品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至少值一千块大洋,他要是骗子,这么一个大数目,还不动心?白给的,不要白不要。其实,我也是拿这棵山参来试他的,他要了,我是不会轻易让他走掉的。现在来看,这人的身份,不需要怀疑了,只是他提出要咱帮忙的事,有点难,待会,给柜上的人都说说,叫他们平日留心到柜上买药的客人,走在街上,也要留心观察,一旦发现,定要盯住,这笔生意要是做成了,我定要重赏大家。”

  “能赚多少钱哪?掌柜的这般上心。”一个伙计两眼懵懂地问。

  “看你那脑袋,就是不开缝。”汪掌柜白了那伙计一眼,脸转向大家说,“你们想啊,这笔生意,要是咱帮着做成了,那医药协会的会长,该由谁来当啊?一旦当上了医药协会的会长,这黑龙江一带的医药市场,该由谁说了算啊?”

  伙计们这才明白,为什么掌柜的对指甲的事,这般上心,都佩服掌柜的远见卓识。

  从这一天起,济生堂上上下下的伙计,开始留心顾客的手指了。十多天过去了,蓄指甲的没发现,无意间,失窃的事却大幅度减少了。慢慢的,伙计们就产生了警惕疲劳,松懈下来,相信世间不会有蓄那么长指甲的人,也就把这件事给淡忘了。

 

 

正文 第25章(3)

  突然有一天,参柜上来了位客人。开口要买五斤五品以上的山参。货要好,不还价。店伙计取山参让客人看货时,冷丁看见,此人两个小手指上,戴有雕花精美的银指筒,指筒顶端的小孔处,露出一小块指甲。伙计心里顿生惊喜,沉了沉情绪,问,“先生有此雅兴?”

  那人也不在意,淡然说了一句,“什么鸭兴、鸡兴的,喜欢罢了。”

  “先生蓄几年了?”伙计问。

  “唔,总有十多年了。”

  伙计听后,到一边和另一个伙计耳语了几句,另个伙计就到后堂去了。片刻间,掌柜的就匆匆走出,咧着嘴,笑殷殷地问,“敢问先生贵姓?”

  “免贵姓宁。”那人回答。星

  “噢,宁先生,能否借一步说话?”

  姓宁的客人一脸茫然,说道,“掌柜的有话,但讲无防,我还有事,急着回去呢。”

  掌柜的还是那样笑殷殷地说,“这里不方便,请宁先生到客厅稍坐片刻,如何?”

  见掌柜的态度诚恳,宁姓客人不再推辞,放下手里的参盒,转身跟掌柜去了客厅。给客人看茶后,汪掌柜脸上堆笑问道,“敢问宁先生,在哪里发财呀?”

  “在辽西彰武县知事任上。近日休假,回哈尔滨小住。”

  “噢,原来宁大人是一方父母官,失敬,失敬。宁大人光临小号,实令小号蓬荜生辉。”汪掌柜只对宁知事蓄的指甲感兴趣,别的事都不在心上,客套了几句后,就转入正题,“小人久有蓄指甲的念头,却不知如何保养,至今还没开始。刚才听店伙说,宁知事已蓄十年之久,甚是仰慕,所以才请宁知事过来坐坐。不知知事大人能否赏脸,让小人见识一下。”

  “这有何难?”宁知事说罢,将银指筒取下,小心翼翼将指甲取出,那指甲像一根卷曲的干粉丝,颤颤抖抖地垂落下去。汪掌柜打眼看去,足有一尺多长,想到甄司长许诺重金相约,眼里露出几分贪相,咧着的嘴角,拉出一缕唾涎。不等宁知事将指甲收起,开口道,“大人的玉甲,真是美不胜收,不知大人愿否割爱,将此玉甲让与小人,小人愿出重金一万块大洋购买。”

  宁知事闻言,生起气来,匆匆将指甲收起,戴好银指筒,忿忿不悦起来,“掌柜的真是商人品行,却不闻身体肤发,受之于父母,岂可轻易与人?别说眼下本某不缺钱花,就是缺钱,也不至于为区区一万块大洋,就卖了自己十几年的心血。”说罢,也不提买山参的事了,出了客厅,雇了辆车,怏怏而去。

  此人虽断然否决,可留下的话语,却耐人寻味,何况在哈尔滨,再找一副这样符合要求的指甲,谈何容易,而自己刚才的报价,着实低了些,距甄司长开出的价钱,还有四万的差距,都怪自己太贪,想多赚些差价,把价压得低了,结果惹恼了宁知事。黄金动人心,重金之下,不怕他不活了心,退一步说,这笔生意即使一个子儿也不赚,把事办成了,将来要能弄个医药协会会长的位子,也是巴不得的。容不得他多想,赶快向身边的伙计耳语了几句,那伙计点了点头,跑到街上,喊来一辆人力车,紧跟宁知事的车子而去。

  中午,伙计回来了,说是找到了宁知事的家了,就在中央大街东边不远经纬十二街。汪掌柜这才舒了一口气,匆忙吃过午饭,来到天鹅梦饭店,找到甄司长的房间。甄司长正在午休,跟班的接待了他。一杯茶没喝完,甄司长翻了个身,醒过来,见汪掌柜在等他,忙爬起身来,跟班帮着换上正装。

  “汪掌柜来了,今天怎么得空儿了?”甄司长问。

  “大人,您交待小人的事,小人有茬了。”汪掌柜两眼兴奋地说。

  “噢?是吗?快说说看。”

  “辽西彰武县知事,姓宁,家住哈尔滨,近日回来休假。今儿个早上,到柜上买人参。他蓄了两只小指甲,都十几年了。柜上的伙计发现了,告诉我,我就把他稳住了,请到客厅喝茶,好说歹说,央求他摘下指筒,让我见识一下,那宁知县也给面子,摘了他的指筒,我一看,你猜怎么着?”

  “怎么着?”

  “那指甲足足有一尺多长,完全合乎你的要求。”

  “那还不快点买下来呀?”甄永信急着问。

  “谁说不是呢?”汪掌柜故作忸怩地说,“我一时心里高兴,就说要买,心想能给大人节省一点,就节省一点,开价一万,谁知那宁知事竟不搭茬,生气地走了。”

  “咳,谁叫你省钱来着?”甄司长心急火燎地说,转头冲着跟班喊道,“琪友,把钱箱子打开,把五万块现大洋全交给汪掌柜,要是不够,就打电话,让北京那边汇过来。”又指了指钱箱子,对汪掌柜说,“不管多贵,那指甲,务必要买来。”

  汪掌柜看那钱箱,一卷卷红纸银封,装了满满一厢子,正要伸手去摸,甄司长的跟班一伸手,又把银箱关上,对主人说,“大人,既然交易,就该在商言商,一手交钱,一手货,这是商号的规矩。现在货还八字没一撇,就这么把钱付了,一旦有变,大人如何向上峰交待?”

  经这么一提醒,甄司长醒悟过来,沉吟了一会儿,说道,“既然在商言商,咱也不能以大欺小,订金总得给人汪掌柜。先给汪掌柜五千吧。”

  汪掌柜坚持说不用,甄司长坚持要给,二人争持不下,最后折中,甄永信先付订金二千块现大洋。

  汪掌柜取回订金,喊来一个伙计,带上四样礼品,到了宁知事府上。看门人进去通报了之后,宁知事就不热不冷地迎出。见主人脸色不好,汪掌柜心知肚明,清楚宁知事还在为上午的事生气,便不敢提起正事,说了些不痛不痒的家常事,便告辞出来。

  回家想了一夜,到底沉不住气,第二天又带着礼物到了宁知事府上。见宁知事脸色好看了些,但言谈却还是不投机,觉得火候不到,还是没敢谈起正事。

  几次三番,直到一周后,汪掌柜再来宁家,宁知事就像老朋友一样待客了。这天中午,汪掌柜没走,宁知事安排家里的小斯到街上叫了酒菜,二人就在宁府吃喝起来。宁知事不能饮酒,汪掌柜连劝杯后,宁知事就些撑不住了,醉酒时,二人谈起了正事,只几句,就打成交易。汪掌柜有些得意忘形,趁着主人醉酒,竟要取下那长指甲,不想宁知事醉眼朦胧中,还能想到一手交钱一手交货。怕夜长梦多,汪掌柜吩咐伙计赶快回去取四万现大洋来。这样,昏醉中,宁知事胡乱收了钱,伸手让汪掌柜剪下宁知事的长指甲。汪掌柜装着作笨手笨脚,忙乱中,故意剪下宁知事的两块小肉,痛得宁知事呲牙咧嘴,“哎呀”一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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