骗子世家(45)

  媒婆听了,也感兴趣,忙问,“先生表妹芳龄几何?容貌可娇好?”

  “表妹今年将满十五,要说相貌,那可只有倾城倾国这一个词儿,才能恰好比喻。”

  听到这里,媒婆像见到了成堆的银子,满脸堆起笑来,紧着问,“先生可带老身去见识一下?”

  “那倒无妨,只是得知道,这富家子纳妾,能出多少银子?表妹可是卖身救父的,价码不够,说什么也不成。”

  “那我得先见着人,心里有了底儿,才好跟那公子讨价,见不着人,指山卖磨,说了也白说,先生说是不?”

  见媒婆耍起奸猾,甄永信心里合计,贾南镇和春江月眼下并不知情,现在领媒人进去,一旦说话不对路,容易露出马脚,给她看破;要是现在一口回绝她,又容易引起媒婆疑心生暗鬼,坏了好事,情急之下,开口说,“表弟本是让我来探听消息的,在家等到我的回话儿,现在不经商量,匆忙就领老姐姐回家相看,未免有些唐突。老姐姐看这样成不成?今天你可跟我一道从他门前走过,记住门户,待我回去和他兄妹商议一下,明天上午,你再来,成吗?”媒人觉得这话在理儿,点头说行,便打发掉带在身边的丫头,随甄永信去了。到了麒麟街,甄永信指了指一家门户,说了声“这就是了。”媒婆看了看大门,记清门户,约定明天半晌来,就转身告辞了。

 

 

正文 第15章(3)

  甄永信一连多天早出晚归,和贾南镇不打照面,贾南镇便断了财路,每到该叫菜叫酒时,便犯起难来。起初春江月也不怨怪,从自己带来的体己中拿出碎银,给贾南镇去叫菜。几天后,春江月就显了原形,每到吃饭时间,就拿话刺他,“你又想吃软饭啦?”说着,把钱扔给他,像打发乞丐似的。又过了两天,干脆借口身子不舒服,拒绝和他同房了。到了这天中午,见贾南镇还要吃软饭,春江月就委屈得流泪了,言语中有上当受骗的抱怨,听得贾南镇心里直难过,发誓无论如何,今天也要堵着哥哥,厚着脸皮,再借些银子。所以天黑之前,就出了屋,到大门口等着。恰巧甄永信今天回来得比以往早,心情也不错,进门后遇上贾南镇在门边转悠,就问,“你这是在干什么?”

  贾南镇见着哥哥,像遇见了救星,脸上堆起笑来,没直截开口借钱,绕着弯子,问,“哥刚才跟谁说话?”

  “媒婆。”

  “媒婆?”贾南镇兴奋起来,“莫非哥也要在这里娶一房偏室?”

  甄永信板着脸,白了他一眼,“我可没那个福份。”

  “不想娶,找媒婆干嘛?”年

  “有一笔买卖。”

  “什么买卖?”

  “进屋里说话。”甄永信使了个眼色,贾南镇跟着进了屋。

  到了里屋,甄永信望着贾南镇,正要说正事,贾南镇怕耽误了春江月的晚饭,不等甄永信开口,便抢先说,“哥先借点银子给我,我好去把晚饭叫来。等吃了饭,咱们再说正事。”

  甄永信一怔,明白了刚才进院时,贾南镇为什么会在门口等他,心里顿生不快,问,“咋不往春江月要?”

  贾南镇听出这话不是味儿,觍着脸说,“兄弟好歹也是个爷儿们,咋好意思吃软饭呢?”

  “吃软饭?”甄永信气哼哼地说,“你这一个月的功夫,在她身上花了几千两银子,你也是乡下长大的,该知道爹娘素面朝天,土里刨食,一年下来,能有多少收成?好年景,也不过百八十两,你这几千两银子,搁在小户人家,够他们一辈子过活,你可倒好,几天功夫挥霍了不说,如今二人一块过日子啦,一顿饭钱,还要到我这里来讨,不然就成了吃软饭的。这哪还有夫妻的味儿?想当年,人家杜十娘怒沉百宝箱,那才叫个纯情。你再瞧瞧你,一顿饭都得你出来讨要,这算哪门子情份呀?”

  看贾南镇脸色一阵红一阵白,觉着到了火候,甄永信收住话头,不再言语,从怀里摸出几颗碎银,递了过去说,“去吧,别忘了给我也叫一份。我还没吃饭呢。”

  一会儿功夫,饭菜送来,贾南镇淡咧咧地干笑着问,“要不,哥也过去,咱们一块吃吧。”

  “免了吧,我可不想扫了你们的雅兴。”说罢,端过自己的那份,叮嘱贾镇,“吃了饭,快些过来,我还有话同你商量。”

  贾南镇说声,“知道了。”就回屋和春江月吃饭了。

  不长时间,贾南镇吃过饭,又回到甄永信屋里。“哥找我有什么事?”

  甄永信放下碗筷,喝口茶,漱了漱口,把白天在码头上遇见的事和自己的打算,说了一遍,贾南镇听完,翻了几下眼珠子,说,“哥的意思,是让春江月去牵驴?”

  “正是。”

  “一旦到了船上,她怎么脱身?”

  “脱啥身呀?她一个烟花女子,能嫁到富室为妾,也是她的造化。”

  “不成,不成,”贾南镇脑袋摇得像拨朗鼓,坚决反对,几乎哭出声来,“哥那是害我,她好容易跳出火坑,你又给她推进苦海。”

  甄永信看贾南镇动了真情,又想到在家乡时,和宁氏的一段情缘,感同身受,不忍心再劝下去,停下话头,斜依在床上,微闭双眼,观察贾南镇的表情变化。贾南镇伤了一会儿心,慢慢平静下来,哭丧着脸问,“哥就没有别的办法?”

  “有什么办法?人要纳妾,总得娶到人吧,没有人,怎么设局?”

  “哥是怎么跟媒婆说的?”

  “让她明儿个来看人。既然你不肯,明天她来时,我就说你不乐意,把这事给辞掉算了。”停了一会儿,甄永信又说,“不过有件事我得给你讲明,杭州我不能常呆下去;要走,我不能和春江月同行。兄弟有什么打算,还是早点打定主意,你我兄弟一场,也好分聚自如,免得到时伤了和气。”

  贾南镇听话,一声不吭,眼泪在眼眶里转了向圈,到底没流下,一脸哀怨地望着哥哥。甄永信不忍心看他这样,闭目假寐,装着什么也没看见。二人默默呆了一会儿,贾南镇起身回屋了。

  甄永信熄灯上床,躺在被窝里,觉着刚才的话说得太硬,一旦真的那样,和贾南镇的多年交情就从此断绝。想想这次出来,本来要游玩散心的,一路上事事都做得畅快,只为这一个尤物伤了和气,不值,何况眼下又是一笔现成的买卖,轻易放弃,有些可惜。便思量着挽救办法。忽然他想起白天里在鼓楼前,曾看见一个耍猴的,那艺人养了两只猴子,一只小的,乖巧伶俐,动作滑稽。艺人给它穿上花布衣裳,配合艺人的口令,作着各种表演;一只大的行动迟缓,艺人不待见它,虽说也给它穿了件破旧的花衣,头戴一顶西洋绅士常戴的高筒礼帽,提着铴锣,绕场不停地敲打一通,待小猴子一个节目表演完毕,大猴子就端着铴锣,绕场讨赏钱。那大猴子直立人行,已有十二三岁孩子一般高,再加上一顶高筒礼帽,就和十五六岁的女孩子一般高了。趁看热闹的人散去,甄永信问耍猴的艺人,为啥不让大猴表演?耍猴的人说,“老了,又大,不中看。”和耍猴的闲聊时,得知这老猴是艺人一小训大的,现今老去,演不动了,不忍心扔掉,只好派它绕场敲铴锣招人、收钱。

  甄永信躺在炕上,灵机一动,打起了老猴子的主意,当夜把局儿筹划好,第二天一大早,喊醒贾南镇,把他叫来,把昨夜里谋划的事说了一遍。贾南镇听说不会卖出春江月,就满心欢喜,一口答应去说服春江月,帮着牵驴。

  甄永信把话交代明白,就出了门,往鼓楼那边去了。时间太早,耍猴的还没来,甄永信便到鼓楼边上的一家餐馆吃了早茶,眼睛不时往鼓楼那边望去。出了早餐馆,又等了一会儿,约摸九点钟光景,耍猴的牵着两只猴子来了。甄永信迎上前去,稍作寒暄,就谈起正事,对耍猴的说,“后天是家母的六十大寿,为讨老人家欢心,想借老哥的这只大猴子一用,去给家母上演一出金猴献桃的好戏,逗老人家开心。”

  虽有一面之交,却不知根底儿,空口白牙的来借猴子,太不合情理。耍猴的刚要回绝,见甄永信从怀里掏出一锭十两的银子,就赶紧收住口风。

  “这是租借猴子的佣金,一当表演完,我就把它送回来,左右我留着它也没用,并不会耽误你的生意。”

  想想这只老猴子即使卖掉,也值不上十两银子,耍猴的脸上就堆起笑来,一边伸手去抓银子,一边嘴上客气着,“先生太过了,用两天猴子,干嘛给这么多银子?”说着就把银子揣进怀里,才把拴猴子的绳子递到甄永信手里。不想那猴子认生,撕扯着,不肯跟走,耍猴的在后边狠抽了猴屁股一棍子,那猴子才猛地一蹿,一边回头张望主人,一边跟着甄永信去了。

  回到院里,甄永信把老猴子拴到耳房的梁柱上,拿来些瓜果扔给它,看老猴子在地上拣吃,便放心地转身到客厅,看准备得如何。客厅已被抹拭一新,春江月一身淑女打扮,颇似大家闺秀。贾南镇也调整了情绪,只等媒婆到来。

 

 

正文 第15章(4)

  天将晌,媒婆如约而至,甄永信把主客一一介绍了一遍,就退到后边。贾南镇领媒婆进屋看了座,冲外屋低声呼唤了一句,“妹妹,有客人来了。”这功夫,就听见春江月含娇轻婉地应了一声,从外屋端上茶来,送到客人面前。媒婆看时,果然像甄永信所言,粉面含春,青眉凤目,大有沉鱼落雁风韵。姑娘送完茶,向客人福了个万福,转身轻盈退出。

  目送姑娘的背影,媒婆转身对贾南镇说,“情况呢,昨儿个你表哥都给我说了,我今儿个来,一是要看人,二是想听听,你当哥哥的提出些什么条件,我当媒人的,一手托两家,也好把话带到男方那边儿。”

  贾南镇一脸哀戚,沉吟片刻,叹息道,“家遭不测,舍妹嫁身救父,实为钱财,不得已而为之。有人愿娶,少说也得一千两现银做聘仪。”

  “那好,我到男方那去说一下,看他肯不肯。他要肯,我立马给你回话。”说完,起身出了门,径直往码头去了。

  到了码头,上了船,搬弄起媒婆的舌头,述说了原委,把那女子说得天花乱坠,听得富家公子心里发痒。“那就带来让大爷我瞧瞧呗。”公子猴急地催促。

  媒婆当下沉了脸,“公子说活哪里话,你当那是瘦马子呀,唤来唤去的任你公子吩咐?人家可是大家闺秀,官宦人家的大小姐,只是眼下家遭不幸,才肯嫁身救父,不然怎肯随便许与你。不下聘礼,如何娶得来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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