傲娇失忆攻被竹马受找回家的故事(3)

  闻捡刚刚回来,对他自然而亲近,韦秦川不确定他是真的相信自己,还是伪装成这副样子,找机会逃走。现在首要的任务,是让闻捡安心踏实地留下来,把无上城当作他的家。他们以前的关系,实在不合适在这个时候告诉他。

  顺其自然,循序渐进,韦秦川这么告诉自己。不要急躁,不要抱太高的期望,不要逼得太紧,不要让他看到你心里的惊涛骇浪,你会吓到他。十年的绝望和痛苦都熬过去了,好日子在后头。

  他人还活着,回到了自己身边,这样就够了。

  已经很够了。

  回来的第一天晚上,闻捡便睡在韦秦川房里。韦秦川不舍得让他走,又怕住在一张床上禁不住诱惑,只好叫下人再抬一张床进来,摆在墙角。朝夕相对,倒也甚合心意。

  新做的衣裳很快送过来,韦秦川让人放好,他坐在床上,看闻捡一件件试。韦秦川自己喜欢穿颜色暗沉的衣裳,不是全黑,就是灰青,给闻捡却挑了一水儿的纯白。上好的料子,绣了精致的金丝暗纹,闻捡面容本就俊美,这一打扮,十足像个富家公子。

  闻捡照着镜子,问韦秦川:“我以前长什么样子?”

  韦秦川看了看他:“你长得很丑,八字眉,三角眼,朝天鼻,血盆大口……”

  “……”闻捡转过去不理他。

  韦秦川笑出来,“逗你的,你以前长得很好看,族里好多姑娘喜欢你,一见着你就脸红。”

  闻捡问:“我现在变丑了?”

  “怎么会?更好看了。”韦秦川走过来,给他整理衣裳,一边轻声问:“还这么爱美?”

  闻捡脸色有点垮,好半响,不情不愿嗯了一声。

 

7

  韦秦川给了闻捡一块腰牌,带着腰牌,在无上城中除顶峰外都可以自由出入。

  闻捡把腰牌和玉佩挂在一起,穿上新衣裳,感觉自己很富有。他不知道这腰牌只能在无上城中行走,出不得城门。

  他对这里再满意不过。

  韦秦川带他去见郑运,郑运和善地跟闻捡说话,试了试他的内力,问他从哪里来,对过去还记得多少,在无上城住得习不习惯。

  韦秦川让他都要讲真话,闻捡不高兴。他明明告诉过自己,真名谁都不能讲。

  好在郑运没问这个问题,他的目光有些沉重,不时落在闻捡身上,似乎透过他,在看什么人。晚上,他留闻捡和韦秦川一起用饭,席间一直若有所思,心不在焉。

  闻捡忽然福至心灵,这郑运恐怕也是个故人。从他说话的口气看,他应该认得自己的家人。

  回了家,闻捡立刻问韦秦川,韦秦川帮他脱下外袍,轻笑道:“若不是故人,单靠我的本事,可当不上副城主。”

  闻捡皱眉,他不喜欢韦秦川这么说自己。

  韦秦川拉他坐下喝茶,“我不是妄自菲薄,只是我的性格,不适合坐这个位子。”

  闻捡坚定道:“你性格很好。”

  韦秦川笑而不语。对着闻捡他性格当然好,对别人翻脸无情的时候多了,他在江湖上的凶名不是白来的。

  夜深了,四下安静,整个易云山都沉入梦乡。

  韦秦川做了噩梦。

  同样是漆黑的夜,无数仓皇的人影四处逃串。他们背后是赤红喧嚣的火海,女人的尖叫声,孩子的哭声,和大火中房屋倒塌的声音夹杂在一起。

  他身上都是血,紧紧攥着一个人的手,僵在原地寸步难行。

  一把尖刀忽然扑面而来,他直觉伸出手,狠狠插进那人肚腹中,尖刀砍在他肩上,丝毫感觉不到疼。

  整个世界都变成红色。大火是红的,血也是红的。

  牵着的那只手已经变得冰凉,人伏在他背上,慢慢往地上滑落。他的手竟然这么凉,他们分开的时候,他明明还好好的。

  他拼命把人往上抬,不能滑下去,不能松手,松了手,就再也见不到了。

  活不能见人,死不能见尸。

  可是他死了,他死了,自己活着还有什么用,何必活着受苦……

  韦秦川呆愣愣往前走,往火海中走。死在一起好了,烧成灰烬,埋在瓦砾之下,以后化成泥土,再不做人。

  赤红的火焰在天空中飞舞着,火舌摇曳,似乎在召唤他靠近去,拥抱住他,温暖他背上冰冷的那个人。

  韦秦川脚步凌乱,越走越快。

  让他暖起来吧,让他活过来,他没法一个人活下去……

  突然一只手揽在他颈间,熟悉的声音说:“别去,我还活着……”

  “我还活着……”

  韦秦川猛地坐起来,大口大口地吸气,整个额头都是汗珠,耳中响起轰鸣凄厉的鼓声,一声重似一声,狠狠捶在他心口,痛得喘不过气来。

  屋子里很安静,只听见他一个人的呼吸。

  韦秦川披了衣裳下床,悄悄走出去,坐在藤架下面,忍不住握着拳头紧紧抱住脑袋。心跳扑通扑通响得厉害,几乎想破开胸膛跳出来。他有想杀人见血的冲动,只有撕碎肉体,鲜血飚出的情景,才缓解得了他心里的疼。

  他一只手抠住石桌,竟硬生生按出指印。

  

8

  天空中看不到星星,不知过了多久,露水沾湿了衣裳,夜寒渗进人骨子里。

  轻轻的脚步声响起来,穿过小廊,进了卧房,又退出来,慢慢走近。

  韦秦川声音冰冷,低声问:“你去哪了?”

  闻捡站在藤架下,有些不知所措。

  “你去练功了,”韦秦川神情中透着疲惫和失望,“你就这么急着恢复功力,想离开无上城么?”

  闻捡否认:“我没有……”

  韦秦川站起来,一字一句道:“我可以让你一辈子,都出不了这宅子。”

  “……你生我气了?”闻捡比他还愤恨,“你……你生我气!”

  韦秦川起身走到闻捡面前,抬手拍开他身上几处要穴,“恢复了内力,你也不是我对手。”

  闻捡看韦秦川真动了气,刚起的怒火蔫下来,老实道:“我又不想对付你……恢复内力,我可以保护你。”

  韦秦川一愣,“你说什么?”

  闻捡有点不好意思,“我……我功夫不及你,至少,比得过风棋初。”

  他对之前一招未出被风棋初所制耿耿于怀,嘀咕道:“你究竟练的什么功夫,迷魂大法似的,我一看你,就觉得头晕……”

  韦秦川看着闻捡的眼眸,“我没练什么迷魂大法,更没对你使过。”

  闻捡皱起眉毛,“那为什么……”他突然发现韦秦川赤脚站在地上,“你怎么不穿鞋子?”急忙上前拉住对方的手。

  韦秦川任由他拉住自己,朝他靠近一些,近到足够看清他眼里的关切。

  手心里非常温暖,那人的模样如此的鲜活……他微侧过头,对方的气息喷在他耳畔,柔软的,细微的,像一只小手,轻轻触碰他的皮肤。

  韦秦川忍不住一把抱住他,闻捡顿了下,没有后退,抬手慢慢拍他的背。

  韦秦川用力闻他身上的味道,眼里整晚弥漫的血红,耳边凄凉的战鼓,渐渐退却远去。

  他活着。他不会走。

  “你怎么了?”闻捡小声问:“不睡觉,做噩梦了?”

  韦秦川点头,身子不住打颤

  闻捡蹭了蹭他,“我们回去说吧,你还赤着脚。”

  进房点了火烛,闻捡挤到韦秦川床上,给他暖身。

  韦秦川靠在枕头上,整个人被对方搂在怀里,那人的身体温热、修长、柔韧,和十年前几乎没有差别,他恍恍惚惚,不知今夕何夕。

  闻捡问:“你做了什么噩梦?”

  “我梦见你死了……”韦秦川喃喃道:“我背着你,你的手像冰块一样冷……”

  “梦是反的,我还活着。”闻捡笨拙地安慰他。

  韦秦川有些失神,他低声道:“其实我没找到你的尸体,我回来找你的时候,他们说尸体全都烧掉了……”

  他拿起闻捡腰间的玉佩,“我跳进骨灰堆里,只翻到这块玉……”

  闻捡皱起眉毛,“我当然没有尸体,我还活着。”

  韦秦川抬头看他,“是,你还活着,”他露出笑容,伸手触碰闻捡的脸颊,“这些日子,像做梦一样。我反而分不清,什么时候是醒着的。”

  

9

  这些年,韦秦川一直被梦魇缠身。有时看到闻捡被活活烧死,有时闻捡在自己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,有时他变成片片灰烬,漫天飞舞。

  他的噩梦只有这一个内容,反反复复,挣扎在地狱里被绝望淹溺。

  风棋初刚发现他常做噩梦的时候,还以为他是为了手里的血腥而感到愧疚。

  什么是愧疚,韦秦川一辈子没有过这种感觉。他从来不会因为愧疚而难过。无上城最隐秘肮脏的事务,都掌握在他手里,心怀有愧做不得大事。

  他不需要愧疚,不需要忏悔,他需要救赎。

  身边这个温暖纯粹的人,是他唯一的救赎。

  闻捡抱着韦秦川,心里宁静安然。他想到归宿这两个字,莫名有点脸热。

  韦秦川渐渐回过神来,从他怀里出来,大方道:“让你看笑话了。”

  闻捡道:“我不笑。”他看着韦秦川深邃的眼睛,忽然神差鬼使,凑上去亲了下。

  亲完自己先愣住,他费力解释,“我只是想,安慰你……”

  韦秦川轻轻笑出来,摸了摸他吻过的地方,道:“多谢。”

  闻捡尴尬得手脚没处放,“我,我……”

  韦秦川拉住他的手,“没关系,你只是想安慰我。”

  闻捡费尽心思想出个新话题:“我有件事,要问你。”

  “什么事?”韦秦川拉着他的手没放开。

  闻捡被他牵得暗爽,脸上努力做出淡怡平静的表情:“院子太空,我想养只兔子。”

  韦秦川没想到他会说这个,笑了两声道:“好,给你养兔子。”见闻捡高兴,他接着问:“怎么想养兔子?”

  闻捡道:“我之前不知道自己是谁,就养兔子,做亲人。”

  韦秦川心里发疼,“现在呢?也要兔子做亲人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