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白纸》(2)

  白炽灯光照亮了不大的房间。他扫了一眼,以白色调为主的房间布置得干净简约,显露出这的主人似乎很偏爱白色系。宋佑铭走进去,锃黑的皮鞋踩在柔软的羊毛地毯上,深深的陷进去。宋佑铭有那么一秒的迟疑,但还是退了回去。可以想象这个人非常爱干净,这么踩下去他都觉得有些奇怪。他把钥匙放回衣兜里,转身下楼。

  站在林近添的面前,他再次觉得自己是真的多管闲事了。但是现在也没办法走人了。他也只好屈身把他直接抱起来。意外的,没有刚才那么重,再看看这人,只觉得格外清瘦。

  难道还是个素食主义者?宋佑铭这么想到。

  

  进门前,宋佑铭脱下鞋子,踩着地毯走了进去,然后动作轻柔的把人放在床上。林近添翻身抱住了被子,嘴里呢喃了几个含糊的单词,继续睡觉。

  宋佑铭又给他脱了鞋,盖上被子,关灯,退出了房间。

  

  忙完这一切,他再次看了手表,8:50。今天也真有够“惊喜”的了。

  可是,看了看手里的钥匙,又看了看大门的锁。宋佑铭得出两个结论:要么把自己锁在里面,要么把他锁在里面自己拿着钥匙走人。看来他走不了了。

  宋佑铭只好从里面锁上了门。

  

  在书架上转了一圈,拿了一本英文原本书,坐到沙发上,看起书来。

  结果他还是完成了这件事,只不过时间被拉长了几十倍。

  

  是夜,冬季Z城的深夜。繁星被乌云遮掩。城市灯光星星点点散落其间,虽灿烂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寒冷。

  唯有这个角落,因为有他,有书,有暖色的灯光而显得那么安静温暖。

  

 

 

 

 

☆、chapter 02

 

  Chapter 02 

  

  宿醉醒来,唯一清晰的感觉就是头痛,喉咙处像被火烧过一样,又涩又干。林近添按着太阳穴处,身体蜷缩裹在被中。牙缝间发出“嘶~~~”的呻吟。意识还有些混混沌沌不知身处何处,但是全身的感官都极其熟悉周围的气味和棉质被子的触感。林近添睁开眼,看了一眼。自己房间?林近添重新把头埋进被子里,深深的吸了口气。

  几秒后,他再次猛的从床上弹起。脑海回响着一个问题:他是怎么回来的啊?

  林近添揉着太阳穴,从床上起来。眯着眼看到了自己的皮鞋。他越过鞋子,走到门口的鞋架处,拿了一双拖鞋。走进浴室,先给自己洗了一把冷水脸,清醒一下。

  睁眼看见身上的黑色西服,林近添厌恶的扯掉它丢进了浴缸里。从衣柜里找了件浅灰色的毛衣套上,裤子换成了平常穿的浅棕色休闲裤。

  然后他给自己倒了一杯水,一口喝完后坐到床上,双手捧住脸。喉咙虽还是有些干涩,但是头却依旧很痛,而更痛的是胸腔里那个不曾停下跳动的心。每一下都咚咚的快要撞裂肋骨了。林近添清瘦的脸皱成一团了。

  

  “咚咚。”一声清晰却不重的敲门声却打断了他的沉默。

  林近添抬起头,奇怪屋子里怎么会有其他人。难道昨晚是叶霖送他回来了?他忽然眼睛一亮,但是又立刻否定了这个可笑的想法。他现在一定在躺在新婚妻子温香软玉的怀里,怎么可能出现在这?更不可能送他回来。他还在期望什么。林近添苦笑着起身开门。

  不认识的陌生人。林近添看着面前个头比他还要高一个头的男人,心中的疑惑更大。眼角扫了一眼大门,从里面锁上了,那么这个人怎么会在这里?

  

  “你昨晚在出租车睡着了,我恰好路过,所以送你回来。这个书店我有来过几次,所以认识。”宋佑铭简要的解释了一边,“不过后来发现我没办法离开,所以在这里留了一宿。”

  林近添皱起眉头,努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发生了什么事情,但是记忆只到了出租车就断了。林近添揉着隐隐作痛的头说:“抱歉,我完全记不起来了。不过麻烦你了。”

  宋佑铭淡然一笑说:“洗个热水澡会好点。”

  “恩?”林近添不明白的看着宋佑铭。

  “热水澡会让你感觉好些。”宋佑铭解释道。

  “哦,谢谢。”林近添不好意思的说,“我很少喝酒,昨天有点喝多了。没有给你添麻烦吧。”

  “不,很安静。”

  “哦。”林近添略有些窘迫。想想都快是三十的人了,居然喝醉了还要另一个陌生人送了回来,真的是有点面子不知道往哪搁的感觉。

  “如果你没事的话,我现在需要回去了。”宋佑铭淡笑着说。

  “哦,抱歉。”林近添转身去拿钥匙。

  “你不用找了,钥匙在我这。昨晚,恩,开门还有锁门。”宋佑铭拿出钥匙,蹙眉解释道。

  “没事,我来给你开门。”林近添从他手里拿过钥匙,下楼打开了门。

  

  “额,那个。昨晚真的很谢谢你。如果你不介意的话,以后来这买书,我可以给你优惠了一点。额……我是说,当做感谢,因为我正好是开书店了,而你也来过这。”林近添边说边解释,样子看起来很尴尬。

  “不用麻烦。”宋佑铭说,“不过这本书可以送我。”宋佑铭拿起昨晚陪伴他度夜的英文原版书。

  林近添勉强挤出微笑说:“当然可以。”

  宋佑铭笑着说:“谢了。”

  

  宋佑铭走后,林近添锁门回到房间,全身像突然失去力气般倒在床上,右手蒙住眼睛。脑袋里全是这几年来关于叶霖的点点滴滴。他烦躁的猛捶床垫。想甩开这些令他痛苦的画面,可是没用,没用。他除了头痛就是叶霖,没有办法再去想其他。

  

  “热水澡会让你感觉好些。”那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响起,低沉的,华丽的,不得不承认是很好听的声音。

  

  林近添摊开手臂,一秒后,起床,走进了浴室。没过多久,浴室里就响起了水打在瓷砖上的声音。

  不要再想了,不要再想了。从今天开始,你就完完全全是一个人了。林近添闭着眼,任热水从头顶哗哗而下。似乎这样,那些痛苦和回忆就可以随着这水流进下水道,从此与他再无瓜葛。

  

  一连几天,林近添都过得浑浑噩噩的。早上一直睡到自然醒,然后全然凭着七年如一日的生活习惯洗脸刷牙穿衣服,开门营业。然后是坐在收银台发呆一整天,有人买书,就收钱,连找零都忘记。被人提醒了,却还是找错了。调咖啡的时候,不是糖放多了就是没放,要么就是完全弄错了。被客人“提醒”后,又会满脸抱歉的道歉。还好的是,店里大多数时候都是经常来的熟人,见他这样魂不守舍的样子也并没把这些小事往心里去,反而会询问他是否发生了什么事情。这时候,他却只会淡淡的笑着摇头,可是那笑却分明苦涩。别人也不好再追问什么,只好说些鼓励安慰的话让他好受些。他也一一笑着点头接受。可是遇到第一次来的生客,自然会微恼,说些不重不轻的话走人。他却闻所未闻,全然不在意的样子。

  肚子饿的时候就从冰箱里拿些水果和冷藏的蛋糕充饥,既不想打电话叫外卖,更不想花时间和精力去自己做。到了晚上,注意到时间了,觉得晚了就会关门,洗个热水澡睡觉。第二天依旧如此。

  

  而这几天,生意也就冷清了下来。有时候林近添会蜷缩在收银台的沙发上发呆一整天,没有人打扰。冬日的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玻璃窗撒进书店,一点点变换移动。而他那双丹凤眼中漆黑的瞳孔,如同黑洞,黑得可怕,任何东西都无法抵达眼底。

  

  这就是宋佑铭第二次看到林近添时的场景。日影西斜,黄昏的光辉正好洒在他的脸上,却也无法掩盖他苍白的脸色。

  宋佑铭看了一下四周,灯没有打开,暖气也没开,一个人都没有。偌大的书店清冷异常。那种冷甚至比外面寒冬的空气还要入骨三分。宋佑铭皱起眉头,只觉得这不像是还在营业的样子。

  

  宋佑铭走到收银台,略表担忧的看着林近添说:“嗨,你还好么?”

  过了两秒左右,林近添才抬起头看向宋佑铭。还没说话,就突然整个人失去重心从椅子上掉下来。“碰”的一下,宋佑铭都被吓了一跳。他连忙大步跨进收银台,就看见林近添蜷缩着,双手抱着肚子,全身都在微微颤抖。

  “你怎么了!?”宋佑铭箭步上去扶起他。这才惊讶的发现他额头都是冷汗,双眼紧闭,嘴唇都成乌色的了,而原本就清瘦的脸,因尖削的下巴更是瘦得让人觉得“疼”。

  宋佑铭直觉判断道:“是不是胃痛?”

  林近添因为胃部剧烈的疼痛,才从自己的世界中清醒,他咬着嘴唇艰难的点头。

  宋佑铭二话没说抱起他,问:“药在哪?”

  林近添脸颊抽搐了一下,然后他才咬牙开口:“床……头柜。”

  宋佑铭抱着林近添来到楼上,动作轻缓的将他放到床上,生怕会加重他半点疼痛。然后转身给他找热水,结果发现饮水机根本没有打开。宋佑铭只好先找到药,然后打开暖气,再下楼在咖啡柜台烧了壶热水,顺便关门挂上了“暂停营业“的告示。

  意识里再没“自己在多管闲事“这句话了。

  

  水烧开了,宋佑铭倒了一杯,又加了些冷水确保温度适宜,然后端着上楼。此时,林近添依旧在与胃痛挣扎。宋佑铭把水杯放到床头柜上,扶着林近添说:“来,起来,先喝点热水暖胃。”然后他一只手撑着林近添,一只手拿过杯子。

  林近添双手接过杯子时,手连着杯子都在抖,水差点溅出来。宋佑铭连忙握住他的手,防止抖动,却又再次惊异他的双手冰冷得没有丝毫温度。

  宋佑铭差点就脱口而出“该死的!你怎么这么折磨自己!”这句话了。但是硬生生被他忍住了。因为潜意识里还清醒的人知道他与他还只算是陌生人。

  看着林近添喝了一半,宋佑铭把杯子放回去,拿起药瓶仔细看了一下服用说明:成人一次2~3颗,一天三次皆在餐前。然后他倒出三颗药,拿起药后又不放心,看了一下生产日期。结果这下直接把药丸给扔了,嘴里终于骂出刚才那句话:“该死的!”

  因为包装上赫然写着:截止日期,20××年6月30号。这瓶药已经过期一年多了!而让他骂出这句话的是因由此而联想的内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