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央帝国(2)

  一个乞丐这样干净当然是有原因的。无论春夏秋冬,风霜雨雪,这爱洗澡的习惯是永远也改不了的了。如果有别的乞丐跳到河里洗澡,众人恐怕早就避犹不及了。但奇怪的是,只要他一跳进这穿城而过的女儿河里,就完全是另一番景象了。远远近近的大姑娘小媳妇,新婚少妇,怀春少女挤得桥上桥下,柳堤岸旁水泄不通。一个个粉帕遮面,欲看还羞,可是不看却又实在不甘心,心里几番挣扎之下索性和女伴敞开心扉,嘻嘻笑笑,指指点点看个痛快。而他也全然没有害羞的概念。无论春夏秋冬,无论有没有人驻足欣赏,他当真就是一/丝/不挂,也不知这如白玉一般完美的身体,闯进了多少女人的春/梦。

  这里的人喜欢他,所以也就宠着他,幸好他也是冰雪聪明,言语得体,知恩图报。这样一来,这个小小的乞丐竟然成了全城人的宝贝。

  今天天香阁的晨练时间稍微长了一点儿,所以当他跳进女儿河里时,太阳已经爬得老高了。那座官桥照例被堵得水泄不通,可是往来人等却并不着急,停停轿,歇歇脚,乡里乡亲扯一扯闲话,指点着哪家的姑娘和那小乞丐来个乱点鸳鸯谱,都是大家每天最大的乐趣。

  远处隐隐传来几声战马嘶鸣的声音。

  桥南一队铁骑卷起滚滚烟尘飞奔而来。为首一匹高头大马,威武挺拔,通体色白如雪,眉心一点殷红,竟然是塞外名马中极为罕见的极品,传说此马踏雪无痕,速度灵力堪比神兽,因此世称“雪龙”。马上一粉衣少女神情傲慢冷艳,身后十匹铁甲战马,这些贴身护卫轻甲快刀,身披红氅,都是年轻貌美的少女。这些人看似面容姣美,体态婀娜,但那犀利如鹰隼的眼神,和那纵马如飞的矫健身手无不显示出极高的武功修为。

  眨眼之间飞马已到桥前,有的人眼疾脚快惊觉闪避,可是大多数人却依旧浑然不觉。眼看这马队就要撞入人群,众红衣女子轻咤一声,急急勒住奔马,几匹奔马势头正猛,收脚不住,猛然挺身直立,仰天嘶吼起来。这些宝马的脾气十分刚烈,高高扬起的铁蹄犹在空中飞踏不已。

  粉衣少女也不作声,只抬起手中马鞭微微一指。护卫们心领神会,各自催动马匹推动人群,手里的马鞭在空中噼啪炸响,试图用响鞭来驱散人群。但洛城的百姓毕竟曾在天子脚下混过,也算得上见过世面。众人见是来人是一众女子,看那装束举止又不像是官家,也就不以为然,一时间竟是懒懒散散驱之不动。

  粉衣少女皱了皱眉头,拼力压住满腔的怒火,如果不是家父反复交待不许刁难百姓,她也许真的会忍不住做出点儿什么出格的事儿出来。

  “他们在看什么?”她冷冷的问身边的一个护卫。

  “好像是有人在河里洗澡呢。”

  “哦?”她坐在雪龙那样的高头大马之上,寻找起那个在河里洗澡的小子真是太容易了。她很快就看到了那个完美的身体,她微微一愣,脸上悄然飞起一道红霞,这样坦率而真实的男性身体,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呢。

  “既然不能犯了众怒,那我抓了这小乞丐出出气总不会有错吧?”她毕竟还是对众人的怠慢耿耿于怀。

  她向身后微微点了点头,横指一挥,早有两名护卫抬手在马鞍上轻轻一点,身形飘然而起,于空中一个急转直扑向河里的小乞丐。

  他猛然一惊,不明白自己什么地方招惹了这些人。但这两个护卫表现出来的敏捷身手却让他玩心大盛。

  “我潜到水下,看你们怎么抓我。”他深吸一口气,准备和她们好好游戏一场。然而那两个护卫不会给他那样的机会。两个人轻盈的在水面上飞奔,如蜻蜓点水一般赏心悦目,还不等众人回过神来。那两个女子早已探出手臂,随手一甩就将他抛出水面。

  两人紧赶几步借着他下落之势,一人擒住一臂,锁住小乞丐,在水面上疾奔如飞,径直奔桥上而来。他情急之下竟然猛地想起天香阁的那些曼妙舞姿,他借着两人飞奔之势,躬腰弯背,脚下一弹,身形向后急转,一个后翻脱离竟然从两个护卫的手中滑了出来。两个护卫正要提着他飞身上桥,却一下子失了重心,一个护卫被他拉住衣裙,芳心一乱,来不及重新提气弹起,竟被他/赤/裸/裸的身子抱着扑通一声沉入水中。

  不待粉衣少女发脾气,她的身后几个身影如流星奔袭,河面上裙摆飞扬,凌空旋舞,竟看得众人目瞪口呆。这几名老辣的护卫三下两下提起小乞丐点了麻穴,扔到岸边。几个人在河面上扯起一围红帐,遮住落水少女湿透的身子,众高手内力催动之下,红帐猎猎作响,片刻之后,红帐撤去,众人飘然回到岸边,竟如滴水未沾一样清爽通透。

  “小子,还不跪下向我家小姐请罪!”一个少女伸手一提,虽然实际上并没有抓住他身上任何可以借力的地方,但的确是有一股大力凭空而来,拉着他直起上身来,可是又觉得双膝软软的又酸又麻只能跪在那里。

  “为什么,我又没招惹你们。”他嘴里虽然不满的咕噜着,但自幼四处漂泊,孤苦无依,见惯人间冷暖,自然懂得些生存之道,此时只有陪着笑脸,曲意迎合。

  “你叫什么?”粉衣少女居高临下凛然一问。

  “我没有名字。”他抬起头看着她那张漂亮而尊贵的脸,满眼的茫然。

  “那别人能怎么叫你?”

  “叫我小乞丐啊。”

  人群中有几个大婶模样的人忍不住插上几句:“我们原本也是这么叫,后来觉得总是不大得体,后来索性就叫他小齐了。”

  “小齐?”粉衣少女嘴里微微默念着,这小乞丐刚才的那一个逃脱动作让她心头一动,要知道这些护卫绝非等闲之辈,他是第一个让她的贴身护卫当众难堪的人。“你在这里聚众喧哗,阻断官道,依我朝律例当罚以鞭刑。”她不紧不慢的说道。

  人群中一阵哗然,“我等闲来无事消遣散心而已,与小齐有什么关系,况且你说罚就罚,你莫非是官家?要打人可以,先请出印信看看!”这些人见识过大场面,对这样的小女子根本不以为然。

  粉衣少女被众人一顿抢白一时竟满脸绯红说不出话来,她自幼养尊处优,一言九鼎,所到之处,无不是众星捧月一般,她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。情急之下这刁蛮的小姐脾气冲天而起,我要打就打,我偏要看看你们能怎样。

  她在马上抬手一点,“赏他十鞭,以示惩戒。”

  一个护卫诺了一声,手里的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惊艳的弧线,如利刃划破长空声势惊人,狠狠的抽在他的身上。他的身体猛地一颤,一阵钻心的疼痛直透骨髓。这些护卫都是堪称高手,这每一鞭的力度拿捏更是妙到毫巅,众人耳畔如惊雷炸响,但奇怪的是他那光滑的上竟然不留一丝痕迹。实际上这却是极为玄妙的功夫,皮未开,肉已绽,看似无碍,实际上却是受了极重的内伤。

  十鞭已过,小齐早已冷汗淋漓,虽然他还在陪着笑咬牙强忍,但还是掩饰不住的瑟瑟发抖。

  “我父亲是当朝宰相,我自幼也叩领从三品虚衔,这一打也算是代行律法,希望你不要怪我。”粉衣少女的脸色温和了许多,她环顾众人,这一番话明显是说给他们听的。果然,人群中唏嘘一片,胡言乱语之声悄然不见,人们的脸上凭空多了几分崇敬之情。

  “我怎敢怪神仙姐姐,能被神仙姐姐打实在是小人的福分。”他抿回嘴角的血丝,仍然抬着一张灿烂的笑脸。

  粉衣少女微微一怔,“你叫我什么?”

  “神仙姐姐啊,像您这样漂亮的姐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呢!”他的眼里写满了惊喜,而且纯净得没有半点谄媚。

  粉衣少女的心旌一动,脸上飞起淡淡的红霞。难道是我太过轻率了?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俊美的少年,竟然芳心一震,真是天意弄人,这样一个气度不凡,俊美逼人的男子怎么会是一个乞丐呢?她点手一指,轻轻柔柔的说道:“你起来吧。”

  “谢神仙姐姐。”他强忍疼痛像没事儿人一样挺身而起。

  “啊!”粉衣少女不禁失声,一下子羞红了脸。她竟然忘了他还是赤/身裸/体的呢,这样一站,真是完美呈现,看了一个通透。

  人群中几个美妇人更是大为兴奋,近水楼台大饱眼福。

  “他的那个地方好像有点与众不同呢!”

  “是啊,怎么会这么漂亮!”

  “呵呵,好可爱哦!”

  粉衣少女正值情窦初开的年纪,当然知道她们说的是什么意思,她的脸像红透了的苹果,甚至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。她随手从腰间解下一个香囊扔给他。

  “看你的本性倒还纯良,我也不会让你白白受了这惩戒的。这个你拿去,如果以后有人敢欺负你,就给他看这个香囊,保你安然无恙。”她暗自偷眼看了看他,媚态尽显。

  “我们走!”一个年长些的美女护卫显然怕这样耽搁下去,少主人一不小心失了仪态,索性呼啸一声,催动马匹,裹着粉衣少女绝尘而去。

  正文 第三章 身有彩凤双飞翼

  女儿河,绵绵软软,轻轻柔柔,碧波荡漾之中,仿佛真有无数个仙子畅游其中,嬉戏玩耍。这清澈见底的河水映着河底细软的白沙仿佛众美女雪肌半露,让人不觉生出许多遐想。沿河往西上溯三十里,一座高山在广阔的平原上凭空突兀的拔地而起,高/耸入云。山顶终年紫云环绕,众人皆以为是天佑当朝的吉象,因此请皇封赐名为御龙山。高山极顶赐名为紫云峰,建接天庙宇日夜祭天,为国祁福。这女儿河绕山而过,如一条玉带晶莹剔透,衬托出无尽的仙境琼瑶之美。传说这女儿河水自天上而来,每至良辰吉日都会有无数的仙子在这河中沐浴嬉戏,女儿河的名字自然也是由此而来。

  天高云淡,清风徐来,山间游人如织。既有祈求官运亨通的官员,也有乞求诸事顺遂的乡野草民,一时间熙熙攘攘络绎不绝。几个乡间野老走得累了,就倚在大树下,巨石边,天南地北海阔天空的高谈阔论起来,有时候论至精妙之处,倒也有官员、幕僚、学士之流忍不住停下脚步插上三言两语,谈古论今,青梅煮酒不亦乐乎。

  忽然眼前紫光乍现,山腰间的浮云之上有一个人影一闪而过倒是着实吓了众人一大跳。“难道有仙人下凡?”

  众人闻声纷纷看将过去,却是大惊失色。那个行走在云端上的人白衣胜雪,竟如仙子一般模样,但却背生双翅,当空而舞,这样的事对于这些凡夫俗子来说的确是太过骇人听闻了。她就那样随性的踏着云梯飞奔,青丝曼舞,裙袖飘飘,在那一举手一投足之间竟有一种难以描绘的洒脱与快意。